90后农村敬老院院长：带老人拍短视频，苦恼招不到年轻人
作者：侦探调查
时间：2024-03-22 08:50
每年春天山桃花漫山开放的时候，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市敬老院的院长——90后藏族女孩格西王姆就会组织一次敬老院老人到“农家乐”的聚餐，所有的老人都要去，失能、半失能的老人也要一起去，她想让常年在敬老院里生活的老人们一起感受外面世界的气息。
格西王姆从18岁进入马尔康市敬老院工作，至今已15年，从一线护理员到敬老院院长，再到2023年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，她成为为数不多的来自养老护理一线的全国人大代表。
第一财经记者在马尔康市敬老院采访时发现，这里的老人对着镜头会“比心”、会跳科目三，还知道“螺蛳粉”，喜欢拍“抖音”，呈现出一种非常不同的精神面貌。这或许是90后院长带给老人们的改变。
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，格西王姆就养老护理人员短缺和老龄化的问题提出相关建议，包括提高农村养老护理人员的工资待遇，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加入养老护理员的队伍。
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要求“加大农村养老服务补短板力度”，养老护理人才的短缺即是农村养老的一大短板。今年1月，民政部等12部委发布《关于加强养老服务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》(下称《意见》)也把解决养老服务人才特别是养老护理员短缺问题摆到突出位置。
90后年轻院长的“管院”之道
马尔康市敬老院属于由政府兜底的社会公益性养老机构。据格西王姆介绍，这里收住了66位特困老人，平均年龄为74岁，大部分老人是半自理的，还有十来位全失能的老人，这些老人都需要工作人员去服务，给他们洗澡、洗衣服，有些要喂饭、处理大小便等。
格西王姆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，现在院里共有11位养老护理员，年龄最大的55岁，最小的32岁，只有两位90后。
格西王姆是在18岁的时候加入的养老护理行业。2009年，马尔康市敬老院刚刚成立，格西王姆便成为了敬老院临时聘请的养老护理员，在一线岗位上工作了十多年，给老人翻身、喂食、拍背、收拾床铺，还有喂老人吃饭、给老人洗澡等都是她每天的工作。
“现在网上常常听说越来越多的90后愿意从事养老事业，但实际上年轻人愿意去做的是营养师、康复师等，直接对老人服务的养老护理员的岗位年轻人不愿意做，现在都是年龄比较大的农村妇女在做，如果年轻人不愿意加入，那等这批妇女老了以后，谁来照顾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老年人呢？”格西王姆说。
相关数据显示，截至2022年底，全国共有各类养老机构和设施38.7万个，养老床位合计829.4万张，按照国家标准养老护理员与老人的比例1∶4计算，至少需要养老护理员200余万名。但目前养老护理员仅有32.2万名，缺口近170万名。
相对于城市，我国农村养老服务人才更加短缺，老龄化程度更高。相关调查中还发现，农村养老机构中养老护理员年龄偏高，有些甚至超过了70岁，农村养老护理员能力也不强，没有岗前培训，也没有职业证书，仅能满足老人的基本物质生活需求，难以关注老人心理层面的需要，更不用说给予必要的心理支持与帮助。
当问及现在的养老服务与15年前她刚刚进入养老行业时有什么不同，格西王姆表示，刚进敬老院时，条件简陋，让老人安全干净、一天三顿吃饱饭，就是她全部的工作，但现在时代发展了，心理层面和精神层面的陪伴对于老年人来说是同样重要的，除了照顾老人们的日常生活，她还和老年人一起跳舞、拍短视频，还给老年人补办婚礼和结婚证等，要让老年人脱离暮气沉沉的生活，过得充实而丰富。
在格西王姆看来，养老护理人员是老人们看世界的一扇窗户，年轻人学东西干活快，更重要的是能带给老人更多新鲜的东西。
提高农村养老护理人员工资待遇
我国养老服务队伍普遍存在“三低三高”的特征，即社会地位低、收入待遇低、学历水平低，流动性高、劳动强度高、平均年龄高。养老人才普遍处于上升通道不畅、职业认同度偏低、自我认同感较低的境况之中。
以马尔康市敬老院为例，除去社保之后，护理员们拿到手的工资只有2000元左右，低于当地其他工作岗位的工资，而且护理员工作环境不好，承担的责任也大，让年轻人望而却步。
格西王姆表示，马尔康市敬老院面临护工短缺和流失的问题，也是她在养老院日常管理中的难点问题。她表示，现在的年轻人让他直接当养老院院长、会计，他可能愿意来，但让他从基层干起就不行了，没人愿意来的原因，一是偏远，二是工资比较低，而且服务老人的工作确实不好做，比如他们常常遇到精神异常的老人把尿不湿到处扔，吃饭到处撒，还要抱着他去上厕所等。
今年全国两会期间，格西王姆作为全国人大代表，将关注点聚焦在如何解决边远民族地区农村留守老人养老问题，建议引入更多社会力量助力养老事业、提高农村养老护理人员工资待遇。
格西王姆提到，因为她自己是从一线出来的，知道一些工作人员的辛苦，希望能够多多培养在一线干活的护理人员，提高他们的薪酬待遇。“现在护理员也有高级职称，但拿了高级职称之后谁还在一线工作呢，活还是留给文化水平较低、不嫌脏和累的，但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少。”
加大农村养老服务补短板力度，关键在于农村养老服务人才队伍的建设，相关政策也在进一步完善。
民政部养老服务司副司长李永新表示，养老护理员等养老服务技能人才是养老服务的直接提供者，是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的重要支撑力量。
上述《意见》首次提出以养老护理员为试点，完善养老服务技能人才职业技能等级制度，健全养老服务技能人才职业技能等级社会化认定机制，进一步明确了养老护理员等养老服务技能人才的技能等级、评价主体、评价管理、评价结果使用等关键性问题。
在薪酬待遇上，《意见》提出，坚持多劳者多得、技高者多得，引导养老服务机构建立基于岗位价值、能力素质、业绩贡献的薪酬分配制度，切实提高养老服务人才薪酬待遇，并合理确定养老服务人才工资水平，并将工资分配向从事一线工作的员工倾斜。明确职业技能等级认定结果要与岗位使用有效衔接，并作为薪酬分配的重要参考。以此激发养老护理员等养老服务技能人才提高技能水平的积极性、主动性。